BG戦士 | 三次生活忙碌中

「柳莲二BG」追忆似水年华

*短打,全文4k+字


第一次和柳莲二说上话,是在某天放学后的图书馆,排队办理借书的时候。


因为当时在一个论坛上看到正在举办普鲁斯特读书周活动,于是心血来潮地想试着参与一下。


《追寻逝去的时间》正文开篇的那句「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于我而言就像是单词书上的「abandon」。


我曾数次下决心挑战这部赫赫有名的巨著,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连第一卷都没能坚持读完。


那天不知是什么缘故,图书馆前台只有一名工作人员在操作,平时是两个人的,于是借书还书的队伍从前台一直排到了接近入馆口闸机的地方。


就在排队过程中,一位同学边小声念叨着「不好意思、借过」边急匆匆地从我身后挤了过去。当时我正一手抱着书,一手伸在书包里盲目地摸索着学生证,因为戴着半指手套没有平日那么灵活,愣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整个人姿势别扭得很。


那位跻身而过的同学挎着的书包棱角,正好磕在了我曲起的肘关节,顿时一阵钝痛带着麻痹感袭来,我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手,书本也落在了地上。


但不是「啪——」地一声,而是「啪——啪——」两声。


低头一看,地上重叠着两本书:我正准备借阅的《追寻逝去的时间<1>-在斯万家那边1》,另一本是《追寻逝去的时间<1>-在斯万家那边2》。


两本书的封面设计一看就不是一个系列,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封面最下方的出版社,我借阅的是岩波文库出版的,另一本则是集英社的。


排在我身后的人先我一步弯腰捡起了两本书,拂了拂封面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后,将我的那本递还给了我。


「谢谢。」我双手接过,同时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


是同级的柳莲二。


因为他是学生会的书记,而我是所在班级的班长,因此在班干部会议上打过几次照面,但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其他交流。


想必他是不认得我的,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不客气,久保桑。」

「柳桑居然认得我吗,真荣幸。」

「在会议上见过几次。而且立海大附中毕业于绿川第一小学的校友不多,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柳桑也是毕业于绿川一小的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呢,待会我回家去翻看一下毕业纪念册。」

「四年级的时候就转校去神奈川第二小学了,所以久保桑的毕业纪念册上是不会有我的。」

「啊这样啊,真遗憾。但是高中的毕业纪念册上应该会有的吧。」

柳莲二闻言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我目前没有转校的打算。」

「我也没有。」


如此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就排到了前台跟前,在图书馆出口处跟柳莲二挥手道别的时候,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


那之后再遇到柳莲二,是在几周后的一次班干部会议上,会议主题是冬假以及假后期末考试的相关安排事宜。


那天放学后我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就快步朝着会议地点的多媒体教室走去。在教学楼出口处遇上隔壁班的好友早川,她笑着问我:

「走那么急是要去干嘛?」

「开会。」

「去开会都笑这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约会。」

「……!开心是因为周五啦。」


12月的冷风吹在发烫的面颊上,不可否认的是,从上周接到会议通知起,我就在盼着这天放学。


那天我是第一个抵达多媒体教室的人,微喘着气拉开教室门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一下下地撞击着胸腔,我在心里默默把原因归为刚才那段急匆匆的赶路。明明时间是很富余的,但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


一向习惯坐在角落的我,头一次在距离讲台最近的前排落座——因为学生会的人会在讲台上主持会议。


没过多久抱着资料的柳莲二就走了进来。

「来得那么早,久保桑。」

「嗯!今天藤村老师难得地没有拖堂。」

「那确实是挺难得的。」


之后他开始在讲台上低头整理起资料,应该是待会要发给出席会议的众班委的。

「今天的会议学生会只有柳桑出席吗?」一般来说会长和副会长至少会来一位。

「嗯,会长家里有事请假了,副会长要代为组织每周五下午的学生会例会,所以就只有我来了。」


沉默。很想找话题和他聊,不由得想起了那本《追寻逝去的时间》,但说来惭愧,那次我还是没能读下去,因此也就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那本《追寻逝去的时间》久保桑读到哪了?」却是柳莲二先挑起了相关话题。

「呃…“在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我有些难为情地答到。

「如此迅速流畅的背诵,想来这句话是已经看过不下十次了吧。」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笑意。

「没算错的话这应该是第13次。」

「记得真清楚。确实不是阅读体验很顺畅的类型。」他飞快地为我找好了台阶。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就感到这次对话又走到尽头了,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是如此地不健谈。


出乎意料的是,柳莲二再一次主动挑起了话题——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本书的日文翻译,“追寻逝去的时间”。我在中国留学的友人说,中文译名是“追忆似水年华”,个人觉得这个译名更符合书的意境。」


这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我甚至是头一回听闻那个四字词语,光是在脑海里把略有些拗口的读音转化为汉字,都反应了好一会。


「抱歉,是我过于卖弄了,久保桑不必在意。」

「哪里哪里…」


聊天止于此,之后其余的参会人员陆续到达,会议持续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会后邻班的几个女生满脸通红地走上讲台去找柳莲二询问会议相关问题,我的脚步在教室门口迟疑了几秒,还是径直离开了。


关于刚刚的会议,我没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可问,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即使上前去搭话想必也是支支吾吾大半天徒增尴尬。


于是连道别都没有,离校时的脚步沮丧又拖沓,和会议前那段路走起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似水年华:意为岁月如同流水般在不经意间流逝。」


当晚我在网页词典上检索柳莲二说的那个词。追忆似水年华,逆着时光追溯如流水般逝去的时间,比日文平铺直叙的译名多了几分伤感的意味,我的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道不清的酸涩感。

自知是很容易陷入情绪里的人,因此不愿去深究,遂关掉电脑拿出教辅书翻看了起来。


/


那之后是跨越了年末年始的冬假,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感到时间加速了起来,平安夜、圣诞、大晦日、新年一晃就过,一下子就来到了期末考试前。


我自知并不是很聪明的人,再怎么努力上限也摆在那里。从小还算是比较令人省心的孩子,没有违反过校纪校规,学业也一直以认真的态度面对,因此父母也不会对我过于苛求,他们知道我尽力了,认为那就够了。


头一回,我对成绩单上处于班级中游微微偏上的稳定排名萌生出了不满足。


春假到来时,我提出缺席定番的家族旅行,并主动要求父母替我报名了家附近的「假期冲刺塾」,下决心恶补一番薄弱的英语。


父母虽然有些诧异,但考虑到开学后我就是国高三年级的应考生了,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他们临出发去箱根旅行时,还叮嘱我说「压力不要太大了」。


的确,冬假前的三方面谈里敲定的志愿校,以我目前的成绩,只要不发生重大失常,是可以顺利考上的。


突然被打了鸡血的原因我心里清楚:期末成绩发布那天,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赫然在年级排名前5的位置的柳莲二的名字深深刺激了我。

也不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在这最后一年就追到他的高度,但起码能靠近一点是一点。


后来某次在走廊上迎面遇上时,我曾问过他的志愿校,虽然心知十有八九是东大,但真的听到他说出那个注定与我无缘的校名时,内心还是难免涌起失落。


「是东大。因为很喜欢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因此斗胆想要尝试报考一下他们的母校。」

「柳桑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那久保桑又打算考哪里呢?」

「我啊…能考上国立的大学就满足了。」

「私立也有很多不错的学府,不考虑吗?」

「私立大学的学费太贵了,还是希望尽可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原来如此,久保桑真是勤俭持家。」


听到「勤俭持家」这个词,大脑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我在家门玄关处对即将出门的柳莲二说「路上小心」的场景,然后马上被自己的厚颜无耻惊得耳根发烫,转身快步走回了教室。


/


9月,立海大中学部·高中部·大学部联合举办的海原祭,全班匿名投票之后,我们班决定办鬼屋。


鬼屋可以说是学园祭的定番项目,也是热门项目,全校肯定不止一个班级做这个,因此想做好要下不少的功夫。


考虑到这是高中时代最后的学园祭,又是难得的能从习题考卷里短暂抽身的机会,大家都颇有干劲,道具的置办和场景的布置都力求尽善尽美。


海原祭共持续两天,第一天客人还不算多,第二天也许是因为前一日累积的好口碑,很多国中部和大学部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刚开摊没多久教室门外就排起了长龙。身为班长我也是义不容辞地冲在第一线,指导排队,收银,发放门票,甚至是——

「班长,我肚子不舒服要去一下医务室,你能暂时接替一下我的角色吗。」,应急扮演NPC。


如今想来我的性格可能真的很「班长」,做事一板一眼,思维也难免有些古板,表情和语气大部分时候也是偏严肃没什么太大起伏的。于是在我扮演鬼的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被我吓到,反倒是我被独自前来、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前的游客吓到过两次。


但还好脸上戴着花里胡哨的面具,我也抱着「豁出去了」的想法怪叫着恐吓游客,并借以发泄日常积攒的疲惫和压力。


在不知道第几次,听到游客脚步声靠近的我,从拐角处突然冲出,嘴里还发出从低成本鬼片中学来的咿咿呀呀怪叫声。


「…久保桑?」面前的游客不仅意料之中地没被吓到,还略带迟疑地唤出了我的名字。


我当时真的有在心里盘算着换个星球生活,尤其是在认出面前的人是柳莲二时,射往火星的引擎瞬间点燃。


但是下一刻,在鬼屋里待了一段时间、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的我,就看到了柳莲二身旁站着一位有些眼熟的女学生,以及二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引擎瞬间熄火。


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想法,诸如我刚刚为什么要答应接替扮演NPC,诸如苛责自己此前还抱有一丝和他交往的念头是多么不自量力,诸如我还是瞎了比较好……以至于尴尬都抛之脑后了。


「啊…柳桑,欢迎光临。」

「很努力啊久保桑,辛苦了。」

「没有没有,我就暂时接替一会而已,哈哈。」


鬼屋内不宜多做停留,我客套地说着「小心脚下」,送别了二人。


接待完那批游客后,原本扮鬼的同学就从医务室回来了,我也得以摘下面具重见天日。走出昏暗鬼屋的瞬间,被午后阳光照得明亮的走廊晃得我眼眶涌上一汪热泪,让我有那么一两秒产生了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的错觉。


然后之后没多久,我就看到柳莲二牵着方才那位女生从隔壁班的店铺走了出来,礼数周到的他还不忘向出口的工作人员点头致谢。我终于认出那位有点眼熟的女生,正是去年冬假前那次会议后,上台向柳莲二提问的女生之一。


当时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自己不够主动呢,也许有吧,记不清了。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至今都记得毕业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柳莲二,在演讲的开头引用的这句名言。


彼时我坐在班级队伍最前列的位置上,目不转睛地仰视着演讲台后的他。


同样是感叹时间流逝的词藻,我不禁回想起那天放学后,只有我们两人的多媒体教室里,他向我提起「追忆似水年华」。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二人独处。


毕业典礼后是毕业照的拍摄时间,先是个人半身照,再到班级合照,再到年级合影。


年级合影时我站在正数第二排的中部,越过中间好几个班的同学,目光很快搜寻到了站在偏左侧最后一排的柳莲二。


那张中间隔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年级合影也是我们唯一的合影。


/


最后一次得知关于柳莲二的消息,是在工作后的第一年,为了办理某些证明手续而打开立海大的官网查找学校总务科联系电话时,心血来潮点开了优秀毕业生的页面,看到柳莲二的毕业证件照旁,标注着他目前正在新西兰的某所大学攻读文学院硕士。


彼时我身边已有交往3年感情稳定的男友。

在一起后第二年的纪念日,他曾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思索后答到「想要中文版的《追寻逝去的时间》。」


男友当时很惊讶,问我怎么会提出想要中文版的,毕竟我并不会中文。我边回忆着边向他解释了一番「追忆似水年华」的含义。


他问我是从哪里得知的,我很诚实地向他简述了高中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他又笑问我当初有没有在恋心的驱动下读完那部巨著,我笑答:「没有,实在是看不下去。如此看来我当时也没有很喜欢那位男生吧。」


当年和我一起讨论《追忆似水年华》的少年,最终也成了我追忆的似水年华中的一个逐渐模糊远去的面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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